货币政策回归稳健也是防范金融风险的需要

    记者：2011年，货币政策将从“适度宽松”调整为“稳健”。从宏观经济的视角看，这是加强通胀预期管理、防范资产泡沫的需要。作为一个拥有30多年金融从业经验的银行家，您怎么看这一政策取向的变化？

    闫冰竹：在我看来，货币政策回归稳健也是防范金融风险的需要。

    对于银行业这一小的个体来说，如果大的经济环境不好，大起大落，就会引发系统性风险，最终遭殃的还是银行。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出现了经济过热的现象，后来银行的许多不良贷款都产生于那个时期。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举措，随着经济回升向好，货币政策理应回归稳健。这么做有利于经济平稳较快发展，有利于价格总水平基本稳定，当然也有利于防范金融风险。

    具体来说，两年来，我国货币信贷快速增长，地方融资平台、房地产项目的信贷投放大幅增加，银行体系潜在的系统性风险上升。目前，主要商业银行的关注类贷款呈集中性增长。货币政策回归稳健，有利于引导银行业合理把握信贷投放力度、投向和节奏，控制风险资产，防范金融风险的进一步积累，提高金融支持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

    在稳健的货币政策条件下，银行业不该再争规模、拼速度了。毕竟，货币政策回归常态，银行经营也应回归常态。

    稳健的货币政策将对银行的资金面和经营方式带来挑战

    记者：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意味着货币信贷总量将合理适度增长。这对银行业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银行业又该如何适应和执行？

    闫冰竹：我认为，货币政策回归稳健，将给银行业带来两个“挑战”。

    其一是对资金面的挑战。今年存款准备金率仍可能上调，其他回收流动性的工具仍可能使用，银行的流动性风险将逐步加大。应当加强流动性风险管理，充分考虑存款准备金率进一步上调及个别时期市场流动性偏紧的可能，确保自身流动性水平合理均衡。当然，凡事总是利弊相生的。资金面吃紧，贷款资源也就相对稀缺，有利于提高银行的整体贷款议价能力。

    其二是对经营方式的挑战。信贷规模少了，利差收入也就少了，应当大力发展中间业务、零售业务，降低对利差收入的高度依赖，促进业务及盈利模式转型。另一方面，信贷规模少了，有限的信贷资源应当优先配置到中小企业、“三农”等领域，促进信贷结构的优化。

    这决不是我在这里喊口号。信贷规模少了，作为商业机构的银行要想提高财务收益，必须提高议价能力，以价补量。那么，在哪些领域银行的议价能力较强，贷款利率能上浮较多呢？大企业肯定是不行的，他们“不差钱”，只能是中小企业、“三农”等领域。

    稳健货币政策的内涵，不仅包括保持货币信贷总量合理适度增长，也包括有扶有控，加大对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的信贷支持力度，严控对“两高”和产能过剩行业的贷款。因此，优化信贷结构、大力支持中小企业、“三农”等领域既是执行稳健的货币政策、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需要，也是新形势下银行自身发展的需要。

    破解中小企业贷款难的最大经验就是从战略上重视支持中小企业

    记者：说到中小企业贷款，这确实是一道世界性难题。不过我们也注意到，北京银行成立15年来，累计为2万多家中小企业放贷6000亿元，在北京地区同业排名第一。在破解中小企业贷款难的过程中，你们最大的经验是什么？

    闫冰竹：在理念层面上，我们最大的经验就是从战略上重视支持中小企业。

    如果算中国经济这本大账，中小企业对GDP的贡献超过60%，创造了80%左右的城镇就业岗位，是推动经济发展、促进改善民生的重要力量。同时，中小企业又是中国经济肌体最具活力的组成部分，许多科技创新都是它们做的。因此，支持中小企业就是支持中国经济转变发展方式、又好又快前行。

    再来算银行发展这本小账，随着资本市场的发展，大企业将更多地使用直接融资手段，越来越远离银行；而中小企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银行的支持，此外，在零售业务方面，中小企业主往往是银行青睐的高端客户。得中小企业者得天下，未来可能大多数银行都要把中小企业作为业务重点，我们何不先行一步？

    在操作层面上，我们最大的经验就是要学会识别、管理中小企业贷款的风险。

    在银行信贷员中流行这样一句话：“大企业贷款看报表，小企业贷款看水表、电表。”说明对中小企业贷款风险的判断不同于大企业。以北京银行为例，我们的中小企业贷款业务主要集中在中关村科技型中小企业和文化创意产业这两块。对于前者，我们从它初创时就主动介入、紧密合作，与其共担奋斗的艰辛，也就对企业知根知底。对于后者，不少文化创意企业没有抵押品，版权也达不到贷款要求，我们就要求企业的法人代表承担一部分责任，银行也承担一部分风险。如今，北京银行文化创意类贷款3年增长200倍，占北京市场的份额高达70%以上。

    从“引导”、“配套”、“扶持”三方面加强金融对楼市调控的作用

    记者：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优化信贷结构也包括要继续执行好差别化住房信贷政策。在新的一年，您对利用金融手段实施房地产市场调控有何看法？

    闫冰竹：去年以来的房地产市场调控取得了初步成效，但形势依然严峻。我建议从“引导”、“配套”、“扶持”三方面加强金融对楼市调控的作用。

    首先是“引导”。建议出台关于房地产信贷总量或占比方面的指导性意见。适度提高开发商准入门槛，从项目性质、资本金比例、贷款期限、担保等方面加强把控，进一步收紧开发商资金链。

    其次是“配套”。北京银行是最先与开发商签订预售资金监管协议的唯一一家中小银行。根据实践经验，我们建议尽快出台关于开发商预售资金监管实施细则，明确商业银行资金监管方式及开发商资金支取方式，出台关于当前资金监管方式与原有规定冲突的解决方案或建议。尽快出台关于公租房信贷项目土地抵押的相关规定，解决商业银行信贷担保困境；适应公租房还贷周期长的现实需要，逐步突破公租房信贷期限限制。

    最后是“扶持”。保障房尤其是公租房建设是楼市调控的关键内容，但这类贷款业务存在借款人收入低、还款来源不稳定、持续时间长等风险，需要加快建立风险补偿机制或此类不良贷款的快速核销机制，降低商业银行的风险成本；同时，适当调整房地产贷款指标的考核范畴，对公租房、廉租房开发贷做扣减处理，适当减轻商业银行的指标考核压力。对积极支持保障房建设的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应给予税收优惠等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