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新闻联播讯 特约记者 李雪桂 摄影 谢娴能】或许很少有人注意，在湖南的中部，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一个是湖南的第二大城市衡阳，一个是钢铁与原材料基地的娄底，两个紧邻的城市在交通上是既无铁路也无公路，两市如若往来，铁路则要绕道株洲、公路绕到邵阳，无论是地缘政治，还是经济结局，此种现象在国内勘称观止。

    悲喜娄衡路

    案例三则：娄衡通道的困与痛



    衡阳县北部门户曲兰镇

    2012年，5月的梅雨经久不去，又一个整天的雨下过以后，第二天久违的太阳终于射出了它的万丈光芒。

    上午一支迎亲的车队从衡阳县曲兰镇出发往北徐徐而驶，迎娶家在该镇界西的新娘。虽然是日天气晴好，但车过桐子坪（曲兰的一小镇），眼前泥泞的村道几近泽国，车辆根本无法行驶，无奈车队只得掉头返曲兰绕道邵阳。

    按规矩，迎亲是不能打回转的，但面对眼前的情况，迎亲队伍已别无选择。驶上邵衡大道后，一路狂奔，约3小时后，车队抵达界西，此时已近中午。

    施礼、扶新娘上车，车队一路马不停蹄又经邵阳赶往曲兰。

    3点左右，车队抵达家在曲兰的新郎家，此时喜宴已经谢幕，但稀稀拉拉的客人尚在，婚礼进入乱套式的程序……

    此时的新郎、新娘本该已是被幸福缠绕，只是，一场经久不去的梅雨、一条泥泞的村道注定让爱情的快感无处栖身。

    这条村道一端连着衡阳县的曲兰，一端连着双峰的界首上，全长12公里，曲兰往南连着衡阳市，界首上往北是省道S210（断头路）直通娄底，虽为村道，担当的却是国道的角色。

    衡阳往娄底的捷径就是由村道、乡镇公路及断头路形成的组合体。

    不仅仅是这，衡阳往娄底和这种组合体公路类似还有一条，但在这条公路上发生过的其中的两个故事却是另外的一种凄惨与悲凉：

    娄衡之间有一个属于娄底的双峰县，双峰是湖南有名的农机大县，十年前，一辆满载农机的卡车从双峰发往广西，车过双峰石牛后，行驶在石牛与衡阳高汉之间的山区简易公路上，因公路弯急坡陡，一不留神，汽车连人带车一下子栽进了公路下面的山沟里。

    其时，司机与货主（老板）同时遇难，货主是一位尚不到30岁的年轻人，父亲早亡，是奶奶与其相依为命牵扯成人，这孙子也不负奶奶之厚望，长大后艰苦创业，最终在双峰的农机行业中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不曾想这一路广西送货就成了自己的不归路。留下他那80多岁的老奶奶至今与孤灯相伴。

    2012年11月，也是一辆从衡阳返回双峰的货车，途径石牛，也是在那一样的简易公路上，因闪躲不及，将路边的一老人与小孩当场撞死，老人和小孩就是爷孙俩。司机至今还在看守所遭受牢狱之灾。

    这是三个发生在娄衡公路（确切的说好多路段称不上叫公路）上的常见的故事，幸好，因为公路的泥泞、简陋与狭窄，衡阳、娄底两地的车辆宁可绕道也不走这捷径，才使得这东西两条公路上的车流量屈指可数。

    黄龙大山阻隔下的娄底与衡阳



    黄龙大山古驿站

    巍巍黄龙山脉，绵延百余里，横旦湘中。而因了这黄龙山的存在，使得湘中平缓的丘陵平添了几分险峻。也因其险峻与逶迤才使得湖南的中部形成了迥异的地缘经济。

    黄龙山脉南起衡阳，北至娄底双峰，西至双峰的花门镇，东至湘乡。

    黄龙山因其险峻与贫瘠，其北端的仙人寨曾是以贫穷、险要与男人讨不到老婆而闻名湘中。如今衡阳已成为南中国交通、商贸、科教区域性中心城市，全国加工贸易重要产业承接地、湘南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而在黄龙山脉北端的娄底，虽然是省内的钢铁与原材料基地，但在全省的经济总量排名中只能屈居倒数第四。

    因有黄龙山，南风不能北渐，山南与山北已是两个世界。虽由此，贫穷与落后，衡阳的西北部也概莫能外：

    有一篇《关于加快岘山乡经济发展的调研报告》，其中对该乡镇的发展现状是这么描述的：

    岘山乡属传统的农业大乡，没有好的区位优势，没有较强的支柱产业，没有响亮的商标品牌，更没有大型的工业企业，人民（们）收入相对偏低，经济发展一直处于徘徊状态。

    岘山乡位于衡阳县西南部，全境辖 57 个行政村，两个居委会，耕地面积 55110 亩，总人口 63540 人。全乡主要产业是传统的种养业，乡财力薄弱，财政只能勉强维持政府正常的运转。



    黄龙大山湘衡大道 杨洞坑古道

    为能走出贫困，冲破黄龙大山的阻隔，衡阳、娄底两地民众一直在进行着不懈的努力：

    黄龙山脉中的清峻亭、龙颈凹处两峰对峙之间，就有旧时交通湘衡的通邑大道—杨洞坑古道。杨洞坑古道中分湘衡，亭南衡阳，亭北双峰。

    现在连通娄衡的两条简易公路也是以黄龙山脉为中心，西边的村道北接S210断头路，南接衡阳的曲兰。

    东边的简易公路则是北接双峰县城，过黄龙山脉东边的石牛然后和西边的村道重合于曲兰。



    黄龙山 云海

    近在咫尺 却远在天涯

    没有铁路、没有机场、没有通航的轮船，更没有国道！修筑娄衡铁路喊了20年，只打雷不下雨，最后被铁道部踢出局，怀邵衡顺势而上。到近几年国家规划中的安张衡铁路本应是经娄底过双峰到衡阳，而娄底在位的领导竟是无人过问，娄衡之间的通达之道几成水中之月、镜里之花。

    娄底到衡阳直线距离不足100公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尽管有人称文革为十年浩劫，可是偏偏在那浩劫的10年当中，人民公社社员用锄头、扁担，担（挖）出了一条通向祖国南北的大道，它就是黄龙大山东西两边的简易公路与村道，否则衡阳曲兰、桐梓、界西、岘山、高汉及双峰石牛的村民将无法走出自己的山门。

    有了村民自己修筑的简易公路，村民的出行还是有了显著的改善，接着1995年由双峰县牵头着手修建娄衡公路，经过近十年的努力，双峰终于修通了从县开发区到界首上的命名为S210的断头路，之所以是断头路，是因为双峰的一厢情愿并没有得到衡阳方的响应。



    S210断头路

    S210断头路的修建本是好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又是坏事：

    S210断头路修通后，毕竟为进出娄衡提供了一定的便利，过往的车辆也多了，然而，曲兰到界首上的村道却不堪重负，村道被严重破坏。

    于是从某一天起，村民在自己修建的村道上设置了修费站，用以对村道之维修，但道路收费是要经过国家职能部门许可的，某日有记者的采访车路过，村民照收不误，结果收费事件被曝光，收费站也就顺理成章的取消了，到后来，路越来越烂，因无资金维护，村道已几近无法通行。

    只是善良本分的村民辛苦了，承担了本不应要他们承担的苦难，自己修的路结果连自己都无路可走了。

    剩下的娄衡两市间的往来也就只能绕道邵东(190公里)，绕道所需时间在2小时以上。绕道已成必然选择。

    日前经记者沿途了解得知，虽然目前衡阳正在着手改造S210与娄底交界路段，但只是按四级路技术标准改造，改造后有效路面宽度不足6米，其负荷和路面宽度根本无法适应正常的交通需求。







    连通S210与曲兰的村道

    衡阳、益阳、娄底分别是我省的综合型老工业基地、商品粮基地、能源原材料基地，其优势互补性强。该路的建设，对于改善我省南北交通条件，连通和完善益阳、娄底、衡阳至长株潭“两型社会”综合改革实验区公路干线，提高湖南“3+5”城市群综合承接能力，打通湘北、湘中乃至西南地区的人流、物流通道，加强湘北、湘中、湘南与“珠三角”的联系，已是势在必行。而对于地方，不管哪一级政府对于基础设施的完善、为社会提供最基本的公共服务谁都难辞其责！

    振奋人心的开工典礼

    衡阳、娄底两市总人口1200多万，占全省人口的18%，相邻间只是由S210断头路和其间的村道及简易公路来连通，在湖南有如此交通条件的相邻地市，娄衡已是绝无仅有。且不说湖南中北部经济发展对于两广和港澳的依赖，单就益娄两市在两广和港澳打工的100多万民工，他们或绕道邵阳，或绕道株洲，长年累月的，其中的酸甜苦辣已有目共睹。

    由此，娄衡两市早在10年前就从不间断的向省政府呈送修建娄衡高速公路的报告，向人大提出修建娄衡高速公路的议案， 2008年下半年终于盼到了娄衡高速公路前期工作的启动。

    娄衡高速的启动，惊喜的不仅仅的百姓，地方各级政府更是欢呼雀跃，忙前跑后，不妨看看2009年祁东记者的报道：

    记者从12月17日召开的湖南省娄底至衡阳（归阳）高速公路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评审会上获悉：一条长约123.66公里的高速公路将从益阳、娄底、衡阳，横穿我县的白鹤铺、鸟江的楠木桥再至归阳的七碗塘。

    据了解，这条高速公路原计划从益阳、娄底至衡阳的库宗桥地段终结。为此，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率县交通局、县发改局、县公路局等主要负责人，来回奔波五十余次，终于争取到将该公路延伸至我县的归阳。

    到2010年初，时任湖南省省长周强在第十一次人代会第三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要求“年内新开工益娄衡高速公路”项目。自此，娄衡高速公路正式纳入湖南省“五纵七横”高速公路网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接下来的益娄衡高速公路建设采取的是BOT建设方式，“BOT” 即BOT(build—operate—transfer)建设—经营—转让，是指政府通过契约授予私营企业（包括外国企业）以一定期限的特许专营权，准许其通过向用户收取费用或出售产品以回收投资并赚取利润；期限届满时，该基础设施无偿移交给政府。新疆建设兵团最终作为项目投资人(以下简称建工集团)中标建设。建成后的娄衡高速将缩短为100公里，一个小时便可到达。

    2010年5月31日，省交通运输厅分别与新疆生产建设工程（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湖南新华雅实业有限公司、签署了益阳至娄底、娄底至衡阳高速公路项目投资协议。

    2010年9月15日，运行了两年的娄衡高速其开工典礼在双峰县经开区隆重举行，湖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韩永文在大会上庄严宣布娄衡高速公路建设开工，娄衡两市的市长亦在大会承诺以最优环境、最大的力度确保娄衡高速公路建设。

    这一天湖南的电视、报刊及国内众多媒体竟相报道，百姓一片沸腾，心头无不涌现出阵阵快意。

    停摆的娄衡高速

    开工动员大会后，沿线各级政府紧锣密鼓开展了相应工作，沿线村民为了修路，该种的庄稼放弃了，计划中的甚至已经打好了基础的房屋停建了，乡镇和村涉及到的村镇建设也因此而终止。一句话，只要能修好娄衡高速，一切都可以放弃。

    然而，娄衡高速，08年开始筹建，第二年举行开工典礼，此后却彻底停摆……

    从08年至今已4年多过去。

    “娄衡高速公路到底还修不修？”老百姓铁青着脸问干部，干部们心存疑虑，有气无力的同老百姓做着解释工作。

    其实面对一批批、一次次上访的村民，干部们的回答已明显苍白无力，在村民面前，干部们几同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上访和干部们面对面讨说法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网络上对政府的不信用、对政府问责与声讨之声则犹如潮水般汹涌，但省级部门的失声总是让下级政府疲于应对，下面是两则地方政府对网民的答复：

    衡阳县网站

    【日期】2011年6月14日 受理编号:201106072237520001

    受理日期:2011-6-9

    收信部门：

     县交通局局长

    信件内容：

    交通局长您好：

    我家房子要加层，材料差不多买好了。去年下半年娄衡高速在我队钻探测量，说我家房子要拆，所以我至今没有动工。娄衡高速今年没有任何信息，请问局长，娄衡高速什么时候破土动工，什么时候征地拆迁赔偿，我房子是否现在可以建？恳请回答。

    衡阳县交通局

    关于曲船石同志网上留言信访事项回复意见书

    曲船石同志：

    你关于娄衡高速公路建设征地拆迁情况的网上留言我局已收悉，现回复如下：

    娄衡高速将在年内动工建设，如果你的房屋属拆迁范围，请你保持房屋原貌，不要改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衡阳县交通局

    2011年6月13日

    娄衡高速到底会不会建，我们好向群众答复

    家事国事天下事 发表于 2012/5/24 22:15:35 红网回复↓

    单位回复↓

    娄衡高速公路开工这么久了，到底是否修建? 什么时候征地和拆迁?因我家的房子去年测量时是说要拆迁的，现在不知是否能装修，一直在等待。请回复！我们怎样向全县父老乡亲答复？

    来自 双峰县电子政务办(hnsfxxb) 的调查回复：答复

    1、娄衡高速公路项目属省招商引资项目，已完成工可批复，初步设计批复。省政府于2012年3月31日批复同意授予特许经营权。拟于6月份签订特许经营合同。

    2、今年银根依然紧缩，该项目贷款尚未落实。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建设工程（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表示正在积极落实项目贷款，投资该项目的决心不变。省交通运输厅表示正积极协助该项目尽快完成开工前各项准备工作，协助落实项目贷款，争取在今年进入实质性的开工阶段。

    3、由于高速公路迟迟未开工对您的生产生活带来的影响和您要求尽快开工建设的迫切心理，我们表示理解。请你从国家银根紧缩和全省大多数高速公路建设处于停滞状态的现实考虑，支持高速公路建设，暂时不要新建建筑物、构筑物或装修房屋，以利于开工后项目建设顺利进行。

    2012/6/15 8:33:12

    如何回复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回复何时才能终结。因为沿线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现状迫切要求娄衡高速尽快建成通车。而且目前道路用地“红线”范围内已成禁区，涉及的村镇建设、农田水利改造和经果林基地项目皆因此而搁浅，原已批准新建翻修的农户住宅只能摆在那里等待安置，全线涉及到的拆迁户就有398户。

    敢问路在何方

    壮观的开工仪式，换来的是众多村民的苦不堪言。

    现实是残酷的，但娄衡高速是不是该修了呢？

    2009年秋，当益娄衡高速公路进入工可复评阶段时，省交通部门有官员说：该项目将采取分段由市组织融资建设办法，他们在完成了工可以后就算完事了。

    一条经过五市九县长达20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无论哪个市都不可能组织实施，类似这样的项目在湖南也没有由市组织实施的先例，果如此，无异于放弃，

    到2010年5月31日，终于由新疆生产建设工程（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湖南新华雅实业有限公司签署了益娄衡高速项目投资协议。此举意即否决了分段由市组织融资建设办法一说。

    值得一提的是，新疆生产建工集团其实是与省高速公路投资集团有限限公司(以下简称投资公司)合股承建，其中，建工集团占股55%，投资公司占股45%。在股份制形式下，项目推进有序，各项工作进展顺利。

    但到2011年5月，项目业主却改由新疆建设兵团建工集团独家担任。

    当项目建设由新疆方独立投资后，各银行由过去争相贷款高速公路变为对高速公路谨慎贷款；当在与省交通厅就项目规模和基建方式的分歧达到一致、并获得省政府特许经营的授权后，项目建设却陷入无米下锅的况境。

    2012年初，建工集团曾试图与绿城集团（国内知名房地产商）合作，并因此耗时半年之久，最终因绿城集团放弃而未能改变局势。

    对此，湖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韩永文在2012年全省高速公路建设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明确指出，这两年，高速公路建设中积存了一批已宣布开工但至今还没有进行实质性建设的项目，有关部门和单位要安排专门力量，采取强有力的措施，确保今年所有项目实现实质性开工建设 ” 。

    为此，省交通厅两次派员赴新疆督促建工集团，而且在与建工集团意见分歧问题上作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而在过去一年的第十一届人代会第五次会议上，娄底市的省代表也就娄衡高速公路迟迟没有动工约见了韩永文副省长，约见中，省交通厅厅长贺仁雨和韩永文副省长均承诺娄衡高速公路一定在2012年年内实质性开工建设。

    但2012年已经过去，局面还是未能改变。鉴于项目迟迟不能动工和建工集团的资金现状，省交通厅一方面试图废除原投资人合约，另找新的建设单位，但同时考虑到废标的难度和需要的时间，并担心难以找到比建工集团更具实力的投资人。

    据新疆方留在长沙负责娄衡高速公路的王某介绍，建工集团对于建设娄衡高速公路的决心没有动摇，娄衡高速公路问题已引起兵团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并已确定该项目为兵团2013年重点投资项目，落实资金的工作也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建工集团2011年年底以来，对于娄衡高速公路的答复和其实际工作屡屡相悖，连省交通厅也无法获知其工作的实际情况。

    至此，娄衡高速公路能否开工建设，仍充满着太多的变数。